“那你——”
“好啦好啦!说我干嘛?不说了不说了!你看看天,看看天,我可是为了跟你好好温存才坐下来的!”
他突然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情,语调轻快地打断了杜彧未出口的问句,仿佛刚才的沉重并不来源于他。
他和杜彧离得是那样近,近到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捏了身边人胳膊上的**,一片冰凉。
“哎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啊?怪不得刚才走那么急。”他边说边扯过杜彧一只胳膊强硬地塞进了自己怀里,头也直接枕上那人肩膀,像个小媳妇一样窝了过去,“快用我炽热的怀抱来融化你冰冷的身躯。”
“嗯……还有内心,主要是内心。”他巴巴地补充道。
陆寅柯的胸膛很温暖,比小恐龙还要暖上许多倍。这让生性体寒的杜彧感到一丝疑惑,怎么会有人能这样温暖呢?
就像银河系中央,那个被众星环绕的,巨大而又炽热的气态星球。
是刺目的光,是灼人的热,是涌动的生命。
但他又像几万光年外,那个深不可测的黑洞。
不但自己沉溺其中,还制造了光的囚牢。除了吞噬,就是陪葬。
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?
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缠着自己不放?
自己究竟是自作多情,还是确实被需要?
杜彧没动,陆寅柯也没动,他们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许久。
许久,到底是多久呢,杜彧也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陆寅柯的几缕发丝毛茸茸地蹭上了脖颈,鼻尖也抵在了自己的肩窝里。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摩挲起皮肤,是带着暖意的痒。
“你身上有股香味,”终于,那人抬起了头,下巴磕上肩骨有些生疼,他侧着脸看向杜彧圆润的耳垂,“是喷香水了吗?”
“你想多了。”些微闪避的回答。
“嗯……”陆寅柯鼻里哼起慵懒的音节,是明知答案却还要给人难堪的那种语调。
他眯起双眼,又往身边人的脸庞上凑了凑。温血动物的逼近让杜彧有种隐秘的感知,是热度透过压缩的空气传导到毛孔里的感知。
他终于下意识地躲开了。
“你干什么?”
“不干什么啊……”陆寅柯坏意地钳住杜彧不断后撤的身躯,用左手撑住那片支持他逃离的土地,是个从前方圈住的暧昧姿势。
他对着杜彧蹙眉的脸咧开嘴,夜色下看不分明的舌尖绕过一边的虎牙舔到嘴角,有种蛊惑的危险。
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也沿着躯体攀了上去,拇指按在杜彧同样冰凉的下颌骨上,带着纹路的虎口划过侧脸,食指绕到一边轻轻敲起那人耳垂边赤裸的皮肤。
“只是你这里有颗痣,”他拿开手,“被我发现啦。”
呼吸突然顺畅起来,是他拉开了和杜彧的距离。
“哎呀,以前没仔细看,还以为是耳洞一类的东西,我还奇怪你那么正经怎么会打耳洞呢。”他两手后撤,仰头看起天空。
闲适的语气让杜彧紧锁的眉头越发沉下去,这人到底怎么回事?
“问你个问题啊,你觉得我去打个耳洞怎么样?”正经的商讨语气,“可万一被星探挖走就不能经常见你了呢……”
这又是什么逻辑?
“你爱怎样就怎样,与我无关吧。”
“与我无关啊……”他哼了两声,“你还记得当时在游乐园里你最常问我的一句话就是‘与你有关’吗?”
“我不像你,你永远不接受别人的询问和好意,但我接受。”他话锋犀利地一转,是杜彧差点跟不上的强盗思维,“你看你都让我戒烟了,这算不算管我?管了我可就要对我负责,那我怎么样就与你有关哦。”
“玉玉哥哥,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,你可不能不管我呀?”他眨巴了两下故作可怜的狗狗眼,“不然我就去吸/毒,呜呜呜呜。”
饶是素质良好的杜彧,此刻也不由被气到了脸青。他只觉得腹里淤积起一口气,活生生噎上喉咙。
“你是真他妈的有病,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人生和未来托付出去了?怎么,少个人你的生活还不转了?”
陆寅柯抬头望向天,天上有一条星河特别明亮,轨道一样连贯,从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,最终消失在遥远的彼方。
“如果是以前的话,确实没什么关系,浑浑噩噩过日子也不是不行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轻得像在自我质疑,是少有的正经,“但人既然活着,偶尔也要有点期望和盼头吧?”
“期望?期望什么?”
陆寅柯缓缓阖上了双眼,星夜下他眉间的疤痕似乎也柔和了许多。
“我也不知道?或许我就是在等一个人告诉我。”他睁开眼望向杜彧,“告诉我这样是错的,告诉我生活是充满希望的,生命是值得精彩的,告诉我任何人都是应当被爱,也应当是拥有爱人的权利和力量的。”
“我之所以这么说,是因为我在人生的前二十年里,从没有一刻是这样觉得过。”
这个人是真的在迷惘,杜彧打心底这么觉得。
但这又很奇怪,陆寅柯,迷惘?
他永远是人群里最扎眼的那个,只消轻描淡写的一瞥就能将他锁定,至少那里的他看上去是无忧无虑的。
他究竟是对什么感到迷惘,又是为什么想要毁掉自己的一生?
杜彧突然发觉他对眼前这个跟他撒娇腻歪了数十次的人一无所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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